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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写诗

2000-07-19 来源:中华读书报 徐坤 我有话说

电话里听张子扬说要寄他新出版的诗集过来,着实是吓了一跳!心说:诗?!诗也是一个搞传媒的人所能写的吗?!如今的园子里头,可还有什么是干净的?就连门口那两座石头狮子,也被人骑过(当外景)了呢!怎可能去寻纯粹的心灵和纯粹的诗?

接着在报上见童道明和叶延滨为其写的诗评。两位先生都是我所尊崇的专家,他们如此推崇,定当有其缘由。

带着巨大的好奇(主要是对“张子扬写诗”这一行为的好奇),翻开那两本装帧素雅的诗集。压卷的是“黑色系列”和“旅途漫笔”,从德意志写到巴黎到清迈到米国再到全球话语,诗体雄浑激越,抒臆陈情,充满哲理和睿思。然而这些周游世界、以压韵分行形式记录下来的随感备忘录总也激不起我的兴致。央视国际部就是干这个的嘛,他所领导下的那个《正大综艺》难道不就是勾着全国人民的眼球在全世界走来走去的?张子扬同志用这些篇什来压卷,是否因为此选题跟本职工作挂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坏笑)

再往里走,蓦地,他的那些与友人唱和以及甜美忧伤的爱情诗立即把我吸引住了。难道,就那么一个胡子拉茬、眼神诡诈、话语总在公共符号表面飘来荡去的狡黠电视人心中,也能深藏几许真情吗?“情”与“诗”这些东西与“媒体人”的身份可是多么不相及啊!

说真的,首先我被一个干电视的人也写诗这种行为打动了。接着又对着他的诗怦然心动。其实那就是些极其简单明了的爱情诗,明朗单纯得令我甚至产生疑惑:果真这些会是他的真情表达吗?果真他能守护真心竟退守到纯情的小男高中生水平了吗?

没有比诗歌中透露出的内心情愫更让我们感动的了。一个做电视的巨“腕儿”,皇皇30余万字的《张子扬艺术实践评述》一书里,魏碑体的个人成绩光荣榜都快辉煌成了墓志铭,他却还想到要以诗的方式给自己的心留出一块真情的领地,你就知道,这人是一个真性情。

从前,对于文人们的将情诗公之于众,我总是心存疑虑。我一直执拗地认为:爱情只是当事者双方在僻静无人处的甜美和忧伤,以及昏聩、晕厥和暂时智商为零的种种心灵激荡。两地书一旦精心编撰公之于众,无非就是在宣布情人已然成为了小老婆;《爱眉小札》洋洋得意成了印刷出版物,无非也就是宣布撬行别人老婆成功。倘若看到一个男子平白无故将自己的爱情以分行压韵形式公布于众,那么你就知道:这小子的爱情没了。(当然,经济拮据的原因除外,嘻嘻:))爱情是内衣,有皮肤的质感和湿度,是两人之间作爱时用的,只献给一个观赏者。内衣外穿时,就有了无限的装饰性,镂空、绣花、镶上蕾丝花边和细碎的流苏,那就无非是做秀抛诱饵,欲当大众情人了。

当然,这也只是我一个网络时代女农民的看法,听起来让人笑掉大牙。只不知子扬同志的爱情诗是做何企图呢?

我试图找出每首诗的写作日期,但是没有标明。是他一古脑的爱情,还是绵延人生几个阶段的不同爱情记录呢?我追寻着他诗里的主要意象:钥匙,门,等待,别离,思念,回家,哭泣,分手,伤痛……反复吟咏,低回盘桓,无助,缠绵,感伤,真像一个不解风情不解红尘的小高中生,哪里有半点盘着花花肠子的媒体人的迹象呢?

《提灯女神》中的意象:旅途疲惫的诗人,衣袍上蒙着征尘,踽踽独行。是那个缪斯女神,正站在台阶上,提灯指引着诗人回家的路。诗人紧张的灵魂在她那里得到宽慰和休憩:“不能不追随你/唯有追随你/———温暖与光明”。《半敞的门》期盼着出走的情人能够回返,因而诗人的门永远为她而敞开着:“你走了/我抚摸这扇半敞的门/你不归来/它将变成墓碑/这门旁便是我的坟……”《苦恋》:“既然死亡是体验生命的唯一方式/权且把这唯一的苦恋/看成是此生早已获得的爱情……”

够痴,也够苦,够守得住。

是感怀、是倾诉?更像是诗人生命历程中抹不去的一份凭吊和追忆。

在诗人眼里,男人爱女人,就这么简单,就是心与心的相知与相守。别的呢?别的还有吗?比方说肉体的恣肆、情欲的纵横,功利的计算、疯狂的嫉妒、恶意的背叛和毒恶的诅咒?

没有。没有。

为什么没有,这是他体验出的关于爱情的全部吗?还是将情感遭际有所规避和保留?

按说,时光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该说的都说过,该写的都写过,我们还有什么没见过的?都到了这会子,“诗”这个东西还剩下些什么呢?我们口腔中的品诗味蕾早已被最初单纯素朴的诗、一直到二十世纪的玛拉美,波德莱尔到黑塞到博尔赫斯到库罗茨基等等现代大师给打磨得生出厚厚苔垢,口味已然说不出是刁钻还是迟钝。然而,对于一些本土农民知识分子来说,还是澄静如洗醇香如茶的诗歌更合千古遗传下来的中国肠胃。

我想,至少我这么认为:他那些真纯的诗句,也许,一开始只是个人唱和,不想到要结集成书发表的。场景具体而微,读者对象固定,仿佛只是情人之间的低酌浅唱执手凝眉。诗评家叶延滨努力想从张子扬诗中挖掘出能给诗坛带来点什么什么。其实,他也不曾带来什么绳墨,就像任何一个诗人都不会再给诗坛带来绳墨一样。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诗歌的时代,那块坛子早被老百姓搬到家里腌咸菜、或被几个小青年争来斗去往里灌水当尿壶。诗的唯一的功用,是让人深知了诗人的内心:优柔、脆弱、简单明净,一个温暖而明净的那么一个地方贮存着温暖明净的感情。那分明是二十年前的人们才具有的感情啊!

可怜他纵横驰骋在一个媒体喧嚣的时代,却还在写着二十年前的诗!

因为他原本就是戏剧学院导演系七九级的学生,是那个充满光荣与梦想的八十年代诗意精神的最后遗民。他们班还出了一个优秀的作家张辛欣。

也因为他二十年前的偶像,就是那个刚刚才出版过一本《双桅船》的诗人舒婷。

看过一个电视人写诗,才使我们知道了:在这个媒体主宰一切文化的时代,诗,对我们自己,是有用的。电视,就是电视,过眼云烟,看过就忘;诗,就是诗。诗是永恒的,在无数个爱诗人心中。

同时也更让人知道,石头狮子虽然被人骑过,但仍然还是狮子,或者一块石头。^。^(乐不可支)

多吃蔬菜。多写诗。过点好日子。子扬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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